桃花的黑瞳不由得一縮：是蔻兒。

回來了這麽些天，每日都有這麽多需要去處理的事務，倒是已經完全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了。

蔻兒鬼鬼祟祟地在角落裏觀察桃花的動向，好以此為資本向蘇清山賣乖，以便為自己的前程做打算，沒想到正要轉身走之際，身後卻傳來桃花冷冷的聲線：“蔻兒，出來吧。”

她心中不由得打起鼓來：糟糕！這下可被小姐發現了！

她一雙機靈的黑眼珠子急忙來回轉了好幾圈，憋了憋氣強行鎮定了一下這才轉過身來，恭敬地行了個禮，面上已經換上了乖巧、溫順的笑意輕聲應道：“小姐。”

冷眼看著站在自己裊裊娜娜的蔻兒，小丫頭著了一身青色的衣衫，衣領子、袖子、裙角處都用更深色一些的深青色繡了些暗花紋，乍一眼看上去不太紮眼，但是仔細一看卻很別致。

她那一頭青絲在頭兩側紮成了辮子，辮子又攏起來成團子狀，還在發根處簪上幾朵水紅色的絨線細細纏成的花，小巧的耳垂上戴著一雙鎏金耳環，耳環是用細如毫發的金絲編成個墜架子，耳環墜兒是兩個小小的碧玉寶瓶，隨著身子的運動不住地顫動著，看上去別有一番風趣。

看著這麽個嬌嬌弱弱的小小丫鬟，桃花臉上神情似笑非笑。

蔻兒戴著的那雙耳墜子還是前幾年自己送給她的，可不知為何，如今看來竟然有些諷刺。

因為當初那雙耳墜子是葉元和剛從外面行商進貨歸來順帶在胡商手裏買來送給桃花的，剛戴上那雙耳墜子照鏡子的時候，蔻兒就連聲說不好看：“小姐，這耳墜子顯得小姐的臉蛋子都大了許多，連帶著桃花也漸漸覺得那雙鎏金耳墜子不好看起來，於是囑咐蔻兒將它放在了首飾匣裏，直到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蔻兒在替桃花梳頭的時候狀似無意地又提起那對耳墜子，桃花也沒有在意，很隨意地便開口將耳墜子轉送給了蔻兒。

現在想想， 蔻兒當時歡天喜地的模樣，還真是值得深思一二。

桃花看著蔻兒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墜子的手，輕笑一聲，悠悠開得口來：“蔻兒，你戴著這雙耳墜很好看。”

蔻兒正覺得渾身不自在，聽桃花這般說便連忙幹笑幾聲，小心翼翼地瞧著桃花面上的神色，面上露出乖巧的笑容說道：“多謝小姐將這耳墜子賞給蔻兒……還是小姐戴的好看…………”

她本意是想要謙虛一下，沒想到桃花話鋒一轉，一番話說得她當即冷汗涔涔：“你意思是說，哪怕小姐我戴得再好看，那耳墜子依舊還是會到丫鬟手裏咯？”

桃花目光如炬，毫不掩飾地直視蔻兒的小臉。

這突然的變化令蔻兒瞠目結舌，連忙垂下目光再不敢看向自己的主子，額角隱隱有冷汗冒出。

桃花又怎會察覺不出蔻兒的緊張，往前走了幾步，芊芊素手徑自撫過蔻兒戴著耳墜子的耳朵，引得蔻兒不禁一瑟縮。

桃花面上的笑意更大了些：“唔，真真是個我見猶憐的小姑娘，這墜子啊，還是你戴起來好看。”

說罷再不看蔻兒一眼，轉身便離開了。

身後的蔻兒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跪坐在地上，心中一陣陣惶恐。

桃花當下並沒有對蔻兒的事情做什麽處理，接下來數日都是按部就班地出現在各個鋪子、作坊以及宋關那兒。

這麽一來蔻兒更為忐忑不安了，日日提心吊膽，不過幾天工夫就又瘦了一些，整個人看上去更為嬌弱了。

桃花再次見到她的時候，面前的少女臉色帶著些蒼白，纖腰原本就已經夠纖細的，這幾日下來更顯得盈盈不及一握，有種脆弱的美感。

數日後的一大早豆兒便到針線房尋蔻兒。

豆兒說明了來以後，蔻兒禁不住眼角一跳，說話的聲音都帶著掩飾不住的緊張，揪著豆兒的衣袖連聲問道：“豆兒，你老實告訴我，小姐喚我過去是為何？”

豆兒皺了皺眉，還是回答道：“這個我倒是不知，主子讓辦事我便照辦，斷斷沒有多嘴詢問之理。”

這一個軟釘子碰得蔻兒有點無言，只得悻悻然地松開手，豆兒也不多說什麽，徑自帶著在前面走。

蔻兒故意拖拖拉拉地走在後面，一雙桃花眼不住地轉動著，奈何直到走到桃花的房門前依舊沒有想到什麽好法子，擡眼一看又是豆兒不耐的眼神，只得硬著頭皮擡腳踏進了門去。

一進門便看到屋內既熟悉又陌生的擺設，蔻兒不禁心中有些恍惚起來。

此時一個聲音突然從她身後響起：“是不是覺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蔻兒心神為之一震，連忙低下頭從聲音的方向福了福身，細聲細氣地說道：“蔻兒給小姐請安。”

桃花蓮步微動，無聲無息地從蔻兒身畔走過，直接走到了梳妝臺邊的軟凳子上坐下，隨手拿起一本書隨意翻開一頁就看了起來。

但是唯獨沒有喚蔻兒起身。

不大一會兒，蔻兒便有些支撐不住了，滿頭大汗身體晃動起來，一副馬上就要暈倒的模樣。

她可憐兮兮地咬了咬嘴唇，眼中有閃閃的水光，看上去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見桃花還是沒有反應，蔻兒忍不住出聲來，聲線帶著些許哽咽：“小姐……蔻兒……蔻兒實在是支持不住了……”

梳妝臺邊上正在看書的少女這才如夢初醒一般擡目看過來說道：“噢，蔻兒你來了啊，那你快起來吧。”

蔻兒心中不由得平生一股怨氣，恨得牙癢癢的，但面上還是用嬌柔的聲音向桃花道了謝，連忙直起身來。

桃花上下打量著蔻兒，雖然面上是笑著的，但是笑意卻絲毫未及眼底。

這讓蔻兒更是覺得渾身不自在，只得眼觀鼻鼻觀心站在屋子中央不做聲。

桃花笑瞇瞇地說道：“站那麽遠做甚麽，靠近一些吧。對了，蔻兒你今年快要十六歲了吧？”

蔻兒心臟咚咚跳動，咽了咽唾沫細聲回答道：“回小姐的話，蔻兒轉年的確是十六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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